我的老不羞@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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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都春【十】

古风   和氏璧

帝后可能并不相爱的相杀故事

百里昊和×李必

第一人称叙述(李必

有非特殊设定产子,前文指路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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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岁末飨前,安虞沐浴。


这事儿搁到皇家,尤其是皇帝一家子人来说,是个还挺重要的仪式。


豊朝惯例,为彰显亲慈子孝,皇子一辈过年之前的沐浴,理当由皇帝浇水以濯发,皇后持栉以梳洗,寓意洗去旧岁的功过尘土,理顺来年的困难磕绊。

奈何百里昊和现在一天醒着的时辰拢共不过四五,看折子都看不完,下榻也费劲,实在有心无力,遂濯发梳洗便归我一应包揽下来。



这几日百里昊和病的越来越重,皇宫上下噤若寒蝉人人自危。侍疾这个事情按惯例不是我这皇后去就是当儿子的去,可是两个孩子还这么小,落水风寒症也才算痊愈,肯定不能这么不人道。

遂我光顾着照管百里昊和了,一概免了后宫众人的晨昏定省,把太子和二皇子统一关进毓庆宫之余,还把宋云哲拎上一起关,专心负责教他们学问。



我刚知道的时候简直开心的拍巴掌。

叫我去哄小孩,可比叫我去安排宫宴容易多了,前者我还能支使几个人帮我,后者可全自己来,真不是人干的劳务。

是以沐浴当天早晨,我几乎是拢着一个小木盒,内装两把小镶金木栉,快快活活的坐着轿辇晃去毓庆宫。




毓庆宫院子小,因为一开始也只是作为皇后嫡出皇子启蒙前的临时居住地,同旁边专门养育公主的含章宫一样,就住几个只会爬的小孩子,建的太大并没什么用处。

到了百里昊和这一代,儿子生的少,公主更是有都没有,他瞧小太子格外与我黏糊,依赖到难舍难分,大发慈悲同意太子启蒙以后也继续住在毓庆宫,还把空着的含章宫并到毓庆宫使用,以便于我们父子交流感情。



虽然是两个宫拼一起,但是面积较之椒房殿仍旧看着格外寒酸。太子和老二都挤在这巴掌大的地方,一个皇子的梳洗礼就得百八十号人劳动伺候,这一下子两位,可把底下人忙的焦头烂额前脚打后脚。

我进门的档口,宋云哲身边我眼熟的大管事正指这个骂那个,气的像只炸开溜圆的河豚,一打眼瞧见我,赶紧滚过来请安,向里面的主子们通禀。



宋云哲见我来很高兴,拉着我的手同我闲话,又是骂两个孩子凑到一起顽皮捣蛋没完没了,欺他不能大声喝止便觉他好欺负;又是笑果然不老实的孩子都天生聪颖,教什么会什么,今儿个学了明儿个就能出口成诵。


两张同样羞恼燥红的小脸在底下站着,你瞟我一眼我瞟你一眼,各自赧然,臊的不成样子。

我被逗得大笑不止,茶水都多饮了几碗。




梳洗礼开始,太子在前殿,二皇子在后殿。


多余的侍从退出门去,屋内仅剩几个信任的贴身人。小太子眼巴巴站到我跟前,皱着眉头问我:“父后,父皇的病好些了吗?太医们都怎么说?您不让儿臣去探病,儿臣可日日都在担心呢。”


我摸摸他散开发带之后软嘟嘟的头顶,“你父皇的病有些棘手,太医们都还在尽力。不让皇儿看父皇,是怕你打扰了父皇的休息。等过几天,除夕你就可以看见父皇了。”


他乖巧点头,不再吭声。



洗到一半,他本来背对着我,又突然扭过头来,仿佛被什么困扰住了:“父后……儿臣,儿臣其实最近一直有些心绪不宁,害怕父皇一病不起……儿臣知道这样不对,但是儿臣真的害怕。儿臣好想父皇啊。”

他闷着头碎碎念,和往日里忏悔自己做的错事时候的神态一模一样。


我本该继续温声细语安慰,但是一想到我其实就是那个使他所敬所爱的父皇一病不起的始作俑者,我便喉头哽咽,嗓子打结,浑身的骨头关节都忍不住的疼。


于是我愣了半晌,仿佛刚找回自己的声音,试探的问他:“如果,父后是说如果,你父皇生病太久,太劳累了,想要现在就把他的皇位传给你,你会如何?”


这次换他愣住,不能理解我说的话一般,蹬着乌溜溜的眼睛见鬼似的瞧着我。

“如果……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几乎带了哭腔,“那父皇一定是很累很累很累的吧,他一定得了病疼得厉害。儿臣、儿臣自认年纪太小了,断没有父皇那么厉害的。但是,但是如果父皇非得硬要儿臣帮忙,儿臣也一定听话……”



“皇儿不喜欢做皇帝吗?”


“儿臣没有喜欢和不喜欢,只是怕自己长得还没有父皇那么高,保护不了父皇父后、云爹爹和二弟。倘若做皇帝连家人都保全不了,那这皇帝做来有什么用?”


他哼哼唧唧,身体见了凉风抖个不停,气势倒很足,大抵是感觉自己在说天下第一正确的话。



我望着他稚嫩到还有婴儿肥的脸,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不再多言。

 




34.



宫内册目种类繁多,要翻看、筹备的东西更多,旁的不说,首先弄清楚各项流程就是一个很考验掌事人排兵布阵的活计。



除夕之日两件大事,一为巳时正开始的皇家先祖祭祀活动。


太庙正殿高挂历代先祖皇帝的画像,各偏殿先人牌位需得提前以熏过香的雪缎擦拭一净,两方瓜果贡品、牺牲之物均陈列在侧。皇帝率领现存皇族所有承爵子弟,按照辈分依次跪拜,其实每个人也不过磕三个头上柱香,总共耗时却可达多半天。期间皇帝要在太庙偏殿焚香沐浴静坐凝气,向祖宗们汇报一年的社稷情况,该罪己的罪己。


皇家讲究,百里氏更是将这种事业发扬到了极致。就拿这跪拜举例,不但各自所持的祭祀香烛要有用料等级的差别,就是跪的时候蒲团厚不厚软不软,用什么内芯,裹什么材质的布料都是必须白纸黑字一清二楚的。我自离了屈阁老,长久没做过算账排班的账房先生,接过来内务府的采买账册的时候,几乎两眼一黑,忍着好涵养才没痛骂出声。





另一大事为夜间的家宴,日落过宫墙头,约申时末、酉时初,太庙烧上千万长生灯,各血脉关系远的、等级地位低的小臣退出皇宫;在重华宫偏殿和暖阁中,同样为国祚、祖宗和皇帝跪坐祈祷一整天的高品阶命妇们,并众位妃嫔侍君,向皇后行礼,前者退出皇宫,后者留待家宴入席。


重华宫对外朝开放的前正门紧闭,打开面对后宫的后正门。皇帝携皇子入重华宫正殿,拜祭先祖皇帝画像,亲手点上长生灯,而后再行到后殿主位,入席开宴,通宵达旦,守岁跨年。



开宴之后的规矩,自当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这一整套流程数下来,听着已经冗杂无比,却也不过仅是构建了一个大框架,真正要命的各项细节,那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必须求全责备,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干活。


阿善体谅我既要到养心殿去帮软在龙榻上的百里昊和处理奏疏,又要回过头处理这些零碎,最近几天夜里偶尔会给我熬参茶。他手艺很好,端上来的参茶盛在青花瓷碗中,色泽是浅淡的黄,颇为肖似映在摇曳烛火下录成簿册的纸页,抿一口浓香恬淡,不涩也不麻。


我同他说闲话,说真是年纪大了,昼夜不休,我真熬的眼疼。据说百里昊和原先只要宿在养心殿,一定是熬干了几段蜡烛才肯睡,真不知道做皇帝到底需要多大的耐心和毅力。


阿善把我喝完的茶盏接过去,“娘娘春秋盛,您自个儿明白着呢。陛下比您年纪稍小上四五岁,又有真龙天子的命格、受上天眷顾,身体康健精神足,那是定然的。”再递来日常清口的薄荷叶,腼腆的笑笑,揶揄道,“不过才戌时三刻,娘娘这样早困乏,待到明日任务又要一重压一重。”


我当即辩称,太子平日里这个时候都要按规定安置了,凭什么本宫不能困乏?

阿善哭笑不得,连连摆手说我这是耍无赖,年纪在这里,又如何跟人家小孩子比。


我就是不服气,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本宫当年十六七可以跟百里昊和连吵架带动手三天三夜,没道理刚到三十岁就退化的如此孱弱体虚。

阿善点点头又摇摇头,估计是看我心情难得不错,不愿同我计较。



说起太子来。


自梳洗礼之后,算算也有三两日不见,我还挺想念那两个小顽童的,便打听他们的情况。


阿善闻言,有些愕然的停在原地,沉默片刻突然跪下磕头请罪。他十分愧疚,因为最近在我身旁帮衬的时候多,内务府、内侍局、尚宫局跑的轮轴转,实在没空闲亲自去毓庆宫那边看望两位皇子。


这倒也不能怪他。说句实话,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断然不敢把他们这么直接甩在毓庆宫中不闻不问。人多的地方,口舌杂,身份杂,小小一座毓庆宫,不知道藏着多少齐王和百里昊和埋下的探子。饶是我借由上次他们落水顺带着清理了一番,总归添进去的新人哪怕挑了又拣,亦是那春风吹又生。


我向阿善袒露我的担忧。不怕百里昊和什么,端怕齐王为了胁迫我或者干脆狗急跳墙,打起他们的主意,万一举事那天他拎着其中哪一个的脖子,叫我把到手的江山给他,我还真不一定能狠下心去不上套。



那三个人是我仅有的软肋了。


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然而思虑许久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只暂且宽慰我毓庆宫再杂乱,终归也还是有之前安排好的人在。更何况宋云哲守着他们,即便他武功之前被废,审时度势的功底仍有,断不会吃了亏去。





35.



日子流水一般的过,越贴近大春越深觉东边亮的早了,以往我都是靠着椒房殿最高的那块檐角充当变相的日晷,自榻上躺着向外瞧,若是鱼肚白沾染上,便是卯时将近,该起了。这两天我仍尝试按这个来,倒平白早出过多,耽误我的睡眠。

宫中鸡人相较之前唱的愈发晚,嗓门儿却一如既往的高亢,唱起来一叹三叠,屋外走动的、打水的、焚香的宫婢们衣袂摩挲,窸窸窣窣扰人清梦,惹得我胸膛里这颗心脏像安了齿轮鼓噪不停。



阿善打开帐帘的时候,总受着我一通抱怨,却还好脾气的给我收拾鞋袜,解释说其实不是外面变吵了,而是娘娘睡得浅了。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又折返回外堂去,给我收拾今日除夕朝会要穿的大朝服,不服气道:“睡得浅了?……缘何就睡得浅了?本宫睡眠一贯安稳。”


阿善百忙之中回答我:“是是是,娘娘睡得安稳,”拿着贴身素缎衣走过来,示意我站起,“都是奴婢们的不是。且等着这几日忌讳过了,随娘娘怎么罚。”他抚平皱褶直立的领子,表情专注,浑不在意我早起发脾气,只会又用小孩子那一套寻我的开心。



除夕朝会之日,按照惯例,若皇后是女性,下位的高等级妃嫔应当提早来椒房殿请安,并亲手替皇后梳洗更衣,以示妻妾和睦尊卑有度;而如果皇后为男性,则妃嫔和皇子不再前来椒房殿晨定,直接按照规制穿好符合自己份位的朝服,统一前往重华宫行朝会礼仪。


我拖着一身死沉死沉的织锦绣金纹朝服,格外费力气的挪上步辇,临了还没忘记叮嘱阿善去小厨房,把我昨儿个亲手做了一整天的特制桂花糕装好带上。一行人举着皇后銮仪浩浩荡荡的往重华宫走。





重华宫是早年前朝留作皇子教养和宫内皇家祭祀的宫殿,离养心殿远,但为了方便老师们讲习,距离前朝则较为接近。百里昊和还是皇子时,我便是在那处宫殿的后殿教书。其建制颇为庞大,廊回曲折,厅堂繁复,多为黑色砖瓦打造,贮存备用祭祀的香火蜡烛,当然也有部分供皇子学习的古籍书本。


只是到了百里昊和这一代,拢共才得两个孩子,放手底下教养尚且看管的严严实实,实在犯不上再开启重华宫这么一座烧钱地儿。是以目前的重华宫,大多归皇宫内小型祭祀,以及除夕这样的朝会之用了。


从椒房殿到重华宫,需要跨越大半个后宫,一路上路过养心殿的外墙,贵妃的宫门口,穿过东宫,走十来条巷子,钻几道铜栓门才能堪堪望见重华宫恢宏气派的大匾额。




门前候着的是司礼监掌印手底下还比较眼熟的几个内侍,穿一身儿青底赭文的宫人袍,远远瞧见我来就利索的跪下请安。


打头儿的是司礼监掌印的爱徒,凑上前递上统一备好的暖手炉,嘘寒问暖谄媚笑。他长着一张圆脸,眼睛狭长而小,平常侍候总是半敛着像没睁开,但要是真仔细端详,就会发现他实则是用眼皮兜着瞳仁中滑过的暗芒,方便琢磨主子的脸色,才能真正得了主子的心意。

虽说我偏爱阿善这种憨厚寡言的,却也不得不承认,论在宫里生活,他这种圆滑型总还是要比阿善这种江湖风范来的吃香。



他嘱咐底下人接待好后面的主子,自己领着我往宫内东偏殿走。“今次皇后娘娘来得早,东偏殿娘娘常用的瓜果茶饮,以及龙涎香之余已经差人备好了。怕娘娘觉得沉闷,又请宫内有眼力的老人给您挑了几本前朝古籍,就放在软榻手边的小几上。娘娘若是还嫌这些无趣,按您的吩咐,几位更早来的低等级的妃嫔和侍君都在暖阁里安置着,您稍微走动走动去唠唠家常也好。”


他一长串的话说下来,正正好够领着我走完前往东偏殿的这条路,精准的让人惊叹。这么些年,每逢要和司礼监掌印那边交接工作,我总是感觉上上下下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周到体贴使人青眼有加。

不禁感慨,这百里昊和手底下教训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标准严苛才能能力强段位高,服侍人也那么有一套。



我示意阿善取出一份包好的打赏来,塞到他手里,又问道:“本宫前两日宣召的齐王妃可到了?”


他答:“回娘娘,齐王殿下告病以后,按规矩本该齐王妃今日入宫帮娘娘操持着安排皇家亲眷,但是听说齐王妃慈悯,衣不解带侍疾过久也累得病倒了,故而齐王府早晨只派了一个早年宫中伺候过太妃的掌家嬷嬷来,现下正在东偏殿外候着,就等娘娘您的差遣呢。”



齐王妃小门小户出身,江宁织造的嫡出女。前两年齐王下江南督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几两黄汤子下肚,阴差阳错就把人家糟蹋了。皇帝一派盯齐王像狗盯包子的言官们得知此事纷纷上奏,折子飞的如流水,百里昊和本便最厌恶浪荡纨绔、欺骗情爱的世家子,又被大臣们吵得烦,一道圣谕下去,干脆利落的给他们赐了婚。


这一遭不单直接埋没了齐王江南督查的功劳,还断绝了他日后凭借联姻寻求朝臣支持的可能,不可谓不狠。所以齐王会有多抵触这位齐王妃,自然可想而知了。

也是可怜,水乡孕育的娇女儿,自打千里北上嫁给齐王之后,除开例行其事的娶亲礼,便仿佛在这绛都城中彻底销声匿迹,活像个占着位置的木头死人。


那么,现在告诉我说齐王夫妇鹣鲽情深,难舍难分,这不是明摆着阎王爷顶着晴天白日来贴告示吗?

鬼话连篇。


内侍局的人不可能说谎。那自然就是齐王把齐王妃拦了下来。



他倒是个聪明的,想得透我大约是要把他的正妃握在手里,以防他最后反水。

不管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一丝丝的夫妻情分——有自然是更好,若事情有变,还能充个人质;若是没有,也无妨,我只消暗地里做做手脚,把齐王妃推做齐王的代言人,搅乱齐王一党的步伐以后,再用清君侧的名头把他们都杀了,这天下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瞧着吧,横竖最后的赢家都是我。


只可惜……





“既是如此,就不劳烦公公了。东偏殿近在眼前,本宫且去安排一二。待得各宫与命妇们来齐了,还请公公提前通禀本宫一声。”

他唱个喏,叩了三叩躬身退下了。



我招呼阿善上前来附耳与我。既然是事情有变,齐王妃这条路行不通,可得赶紧换另一条路。


“让你安排的人可都安排了吗?”


阿善飞快应道:“京郊葡萄庄内养兵共计两千人。其中明面务农者五百,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安插进除夕各项安排中听候差遣;剩余一千五百暗桩,埋伏在进入皇宫的必经之路上。另外,我们之前安插在各宫的内应业已全部启用,监视各宫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将即刻上报。”


越到关键时候,阿善办事越是沉着冷静,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夸都夸不完的牢靠。


我听的满意归满意,理智还是在耳边嘶吼着要随时绷紧心里那条弦。

棋局已到最后时分,前方厮杀正酣,功成名就还是功亏一篑,全都由不得我大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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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尾提到的葡萄庄养兵前面吃葡萄的时候提过。必必也是有自己的私兵的。

百里昊和好惨一男的,这一章又是活在病床上和传闻里。

我真的睁不开眼睛了,困瞎了,如果有虫请告诉我,我睡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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