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不羞@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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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都春【八】

古风  和氏璧

帝后可能并不相爱的相杀故事

百里昊和×李必

第一人称叙述(李必

有非特殊设定产子,前文指路目录

又名     为什么反派不配拥有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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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如果要严谨一点的话,二皇子真正的生身母亲,我也大概只能算见过那么一面,这一面还有些意外的粗略草率,充满了浓重腥臭的火药味。


彼时宋云哲遣人从东黎给我递了一封家书,那素白的沾染若有若无檀香的信纸薄薄一层,烙着芙蓉花的火漆封在正中间,芙蓉盛放,朵朵分明,正是和亲前我交给他的那枚家族徽印。

      

既被任命作了间谍,那就要有个忠君爱国、踏实肯干的样子,原本为求稳妥,我们约定五年为限,他一天杀不得李想,就一天不得与豊朝联系。

    


 自古和亲的要么是战争时期委曲求全的懦夫行径,要么是礼尚往来互送人肉炸弹的阳奉阴违。

      

我寻思,就算李想现在是个双腿无力、坐穿轮椅的废物,少年时一把长剑可敌百夫之勇也足够史书上写他个不世之材。宋云哲被他娶过去,那是两条腿的丹顶鹤与蛛八丈矛的对决——前者除了脑袋这抹红,半分胜算都没有。然而这抹红,自然最是显眼不过了。

      


百里昊和同我的思路不会有差别,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天天围着养心殿里那块东黎国地图团团转,恨不得背后长翅膀,直接飞过去。

直到后来尘埃落定,旁敲侧击打探不出宋云哲有什么被虐待的迹象,他才略微的安生一点,肯耐心的处理朝政,迫切的着手准备继位的事宜。

      

至于这迫切的心情出自何种心理,我便暂且不论。    

我这当兄长的,到底还是护短一些。

于宋云哲而言,要么同人家两情相悦,好好过安生日子,乐不思蜀一些;要么被人家爱而不得恨从心起,直接身份暴露,早死早超生。

自打我第二年听人说东黎摄政王家添了小世子,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打心眼儿里希望宋云哲是真的在那边安顿下来,马失前蹄、勉为其难的失败这回,最好五年时间过了,他也不要传任何消息回来。     

毕竟于我,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但我委实低估了百里昊和——这个当时正值青少年的小皇帝——满腔的壮志情怀和喷薄的激动热血。

     


 云哲嫁到东边的黎国当摄政王妃业已五年,五年,孩子都长到四岁,这都没让小皇帝把他忘了。每回见我,寒暄一番,势必要吞吞吐吐的问我云哲今日可有书信传回。

      

以致于我有段时间被他问得实在是烦,早朝都懒得上,干脆告假在家陪我师父弈棋。百里昊和暴躁得很,差不多就耐心候了一两天,竟然最后直接纡尊降贵到阁老府来撵我,简直不可理喻。

      

身为豊朝最权势在握的皇帝,能为一个卑贱庶子日里夜里辗转反侧惦记着,我真不知我是该感慨我们家皇恩浩荡,还是该叹息李家祖坟这青烟冒的忒不晓得什么叫一碗水端平的护短。

      

但是间谍发信号要回归组织,为了顾全大局,我总不能搪塞过去,便修了一封密折呈递了上去,告诉百里昊和,他心心念念的宋云哲这就要回来了。

     




27.

      


果然不久之后他就宣我入宫,估摸着是要说一说接宋云哲回豊朝的安排。

      

入宫门,进皇宫,在不知道我以后竟然会常住在这之前,我对满眼乏善可陈的红的黄的白的墙砖委实没什么兴趣,垂着脑袋乱走也能直奔养心殿。

      

一路向我跪拜的青灰麻衣仆婢不少,我摆手摆的几乎麻木,直到一抹靓丽的烟粉色出现在视线尽头。

这颜色本不该说得上哪里稀罕,尤其是女人扎堆的皇宫之中。只是这里是养心殿前的大半宫城,怎么也算作后宫不得踏足的前朝,故而它的出现便显得既荒谬又过于惹眼了。

      


走近几步,看见烟粉色那姑娘背对着铸铜大门,在养心殿前的小广场正中央,由宫里文书房的管事带着学宫内礼仪步子。     

再迈过一个门,离得更近了,瞧的清楚她是一身淡彩眷烟绸裙,钗鬟袅袅,胳膊上搭着的披帛顺从的垂及膝盖,无风自动,随着她轻巧挪动的足尖晃晃悠悠的飘摇。      


那管事识得我,大约从前也是我手底下掌管文书的奴籍门生,余光里看见我拎着笏板进来,赶忙撂了手中的指教木板,合手搭在身前,鞠躬问帝师安好。

     

 我点点头。姑娘梳当下时兴的灵蛇髻,额间贴浅粉芙蓉花钿,有一双凌厉却不失妩媚的丹凤眼,怯生生的低着头,眼尾的胭脂同她流转的眸光一样,是醉酒泣泪的熏红,却偏能让人多瞧出几分灵动来。

      

…这双眼睛。

     

 管事见我盯着她看,脸色一沉,当即立起眉毛挥动板子,作势就要往她身上打下去,“傻站着作甚!还不快跪下见过帝师大人!”

     

 她慢慢的抬头对上我,忽而似是被惊吓到了,整个人后退半步缩成一只鹌鹑,肩膀颤抖不已。

      

“你怕我?”我疑惑,朝着她的方向向前探了探,“你为何怕我?”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人,干脆也就真的做了个纸人,委顿在地。

    

 管事察觉到我要靠近,忙不迭侧挪过来,挡住那姑娘,再弯着腰,谄媚笑道:“帝师大人慎行!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婢,没见过世面,您这么一吓,怕是魂儿都要没了。”

 我费解之余有些愠怒:“你挡我?”

 管事故作惶恐:“奴哪敢啊!只是……”他竖起手掌来,压低声音,“这是陛下嘱咐奴看好的人……奴也不晓得陛下是怎么个意思,万一被大人给吓出个好歹来,陛下是不会怪罪大人的,奴的脑袋瓜儿可就保不住了呀。”


 

心中一顿。管事也是宫中的老油条了,长袖善舞很有一套。

      

这段话听起来啰啰嗦嗦像癞皮狗讨饶,实则七拐八绕转着法儿给我透消息。      


姑娘是百里昊和交给文书房管事的人。多么奇怪,好好的女子,不交给后宫的教习嬷嬷,竟然交给前朝文书房的教书管事,还不学书本学礼仪。      

姑娘对小皇帝有大用处,而且这大用处恐怕见不得光。      

姑娘胆子小。最主要的,姑娘估计与我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关系,且,她应该至少听说过我,从而害怕我。     



 脑中想过这么一遭,我便大概明白,百里昊和这是要对我,或者我身边的人做些什么,这来路不明的女子,可能正是头顶一把悬而未决的刀。

      




28.

      


所以说,我虽然在对付百里昊和这件事上习惯性的心软迟钝,但我对他的一些小动作还是能洞察的很清楚的。

     

 就比如这个烟粉色绸裙的女子,后来养在皇宫角落冷僻院中待产的二皇子生母。

     


 第二次听到她的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因为百里昊和这个混蛋对我在养心殿龙椅上施加的第二次暴行而卧病在床,经月不得出门。

      

椒房殿的太医上了年纪,就喜欢絮絮叨叨,说我腹中龙胎方才满了三月,本便不稳,又气急攻心血脉倒流,遭此“横祸”,差一点就要两条命一起废个干净。阿善那几天被我吓得不轻,奔波在我的床榻和小药房之间,天天走路都踮着脚,防着这个进门的、防着那个进门的,好像稍微出现点什么稀奇古怪的就能把我惊厥过去。

     

 这档口上,外面的风言风语传了出来,说不知道哪个没名分的女子,怀上了龙种,太医诊脉已是一月有余。

     

 宋云哲后来来瞧我的时候,照顾着我的情绪,半推半就,颇为委婉含蓄的肯定了这件事。顺带着告诉我,那女子就是一直牲口似的圈养在养心殿附近下人房里的那位,当然也是我头前看到的长着勾人的丹凤眼、穿一身烟粉的那位。

      

于是这样算来,我们二人怀胎的时间前后本该有两个月左右的间差,最后竟然是同时生产。

我自己这一胎,自是晓得是足月出生的,那么只能是她那一胎提前早产,只不过,偏生赶的这样巧就格外耐人寻味了。

      

我记得我的亲生子从我身中落下来,像一个沉甸甸的西瓜,倏忽拽断了我与他之间那弱不禁风的血脉筋络,他向往外面的世界,一如秋日的果实向往后土娘娘。

     

 可他是果实,我却不配当后土娘娘。

      

他被抱走了,我亲眼看见的。     

不是被抱去红木热水桶里净身,不是被抱去红布帕中擦拭,甚至不是因为哭声太大而揽进臂弯中慢慢的哄。

      

那一面之缘的嬷嬷将他草率的裹起来,火烧眉毛一般掠了去拔足出门。而后不知几时,一个陌生的嬷嬷抱着陌生的襁褓走进来,动作佝偻,眉目闪躲,瞧我一动不动仿佛是个死人,以为我体虚昏睡,放下孩子烫手似的撤开。

她那张脸,像极我临产前曾梦见过的,那个偷摘了天上星辰的蹩脚贼。

      

再后来,我听见百里昊和淡漠的吩咐声,他说今日之事不得泄露,院中所有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他这样子说就非常突出重点了,我的孩子,他不见了。

可他又分明是在这儿的,他是必须在这儿的,在这儿的也必须是他。

      


这些昨日往事无甚稀奇,经年在我嘴里咀嚼,如今已能当成他人的故事、充作红花热闹,甚至盘着两粒核桃,一边转一边回忆。

     

 皇家多龃龉,哀愤不忍听。

     

 我习惯了的东西,没由得让我的下一辈再去习惯。太子还小,也不过才七岁。

 我七岁那年还在偷师父的花雕酿喝,被高将军赶到院子里用扫帚追着打。

      

大约天下做父母的,孩子若是遭了溺爱,定是因为父辈小心的避着自己经历过的困难,把当下所有能积攒到的欢乐都掰碎了喂给孩子吃。

      

太子被我这样漫不经心的养大,仍旧做到这样乖巧懂事已是大大的不易了,他懂的不少,可也终究不必懂的这样多。他只需要知道宋云哲是二皇子的爹就可以了,至于出身这种事情,百里昊和自己都不看重,他这储备皇帝更不必瞎操心。

     

 二皇子是他的兄弟,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将来只会一心辅佐他,绝对没有反心的那种。我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都唤我一声父后,我有信心。

     




29.

    

 


数着日子这就要到除夕夜宴,各地的藩王和守疆大员们派回来述职的人员由鸿胪寺在皇城里安顿好了,就等着皇帝的统一召见。

     

 在京将养的老贵族们前儿个刚在宫里被亲切问候过,一个个拄着拐杖哆哆嗦嗦的,皱巴巴的可怜。原本是百里昊和的长辈,就因为当年二王争位支持的是齐王,后来百里昊和上位,到了面前连口大气都不敢出,眼瞎的装聋,嘴笨的告病,咳嗽震天响,提起正事儿来就是摆手晃脑,一问三不知。

      

今年场景倒是勉强能算好一些。大约是最近齐王动作不小,已经到了拉拢绛都城中贵族势力的阶段,所以他们有几家被百里昊和压榨狠的,铤而走险选了齐王那边,顺带着看堂上坐着的皇帝皇后就很大胆的加上了点轻蔑。

      

齐王真的是个人才,这一系列操作下来,他要是当皇帝兴许也不见得会比百里昊和差。只是齐王从小就有个毛病,念旧,凡事喜欢找旧人——他们百里家似乎这种事情也一脉相承。从他长时间惦记贵妃,再到朝堂上造反也还琢磨之前的旧党羽,都很能说明这个问题。

      

唉,他也不想想,现在能被他策反的这一批……我顺着瞄一眼,就能看出来都是老子死了后顶上来的颓废货,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混吃等死,半点成大事的品质都没有。

      

我是当真替齐王感到心累,甚至还有点心如死灰,估计他也是走投无路:百里昊和上位之后肃清异己搞得比较彻底,更可能是为了锻炼自己哥哥单打独斗的能力,分外不体贴的没给他留下几个能用的人。

      



贵族们晃着脑袋给百里昊和歌功颂德,间或探讨什么叫天伦之乐。我坐在台上眼观鼻鼻观心,憋笑憋得脸疼。

     


 视线扫过去偶尔有能挺直点骨头的,大部分都是当年盲目支持皇后一党的保守派,本就倔强顽固,如今皇帝撑腰而势大,捻胡子都忍不住加几分力气。但他们大多春秋高,像位置最近、眼皮耷拉的看不见眼睛的那位,那得是百里昊和曾祖辈的嫡亲叔叔,八十高寿鸡皮鹤发,进宫都是孙子们抬进来,乐观点儿差不多就到来年开春儿。他对面坐着的是先帝最大的姐姐、嫡太长公主,双鬓雪白,今年秋刚把儿子熬死了一个。其余的更没什么两样,再也不是举足轻重手握重权的岁数,朝堂上的形势恐怕还没我这个不得干政的皇后清楚。

     


 这倒好了,齐王后边跟着一堆草包废物,皇帝后边跟着一堆老太老头。一时说不上哪边胜算更大,反倒都挺凄惨的。

    

我忍将不住,干咳几声,端着茶盏,战术性喝水。

      

旁边百里昊和适时投射过来一个关切的眼神。

比较好笑的是,我还没把茶盏放下回他的话,他就立刻自己先咳嗽起来了,咳得整个上半身前后颤动,胳膊肘拄在龙椅的扶手上,栽歪着身体虚靠过去。

      


大殿上的人被这动静惊得有片刻的沉寂,没人敢做出头鸟先行体恤一下皇帝的龙体。

圣体突生不虞是个可赏可罚的大事件,说话拿捏的好或不好都很要人的处事水平。

      

我扭过头去看他。我们二人的角色似乎顷刻调转过来,先前是他可怜我,现在是我可怜他:病友大抵历来惺惺相惜一些。

 更何况我这是呛得,他是纯病。我看他的眼神不由得更慈爱了。



“太医院的人做事越发不尽心了!怎么这回陛下的身体长久也将养不好?”我将怀里的帕子抽出来,举到他脸侧,给他轻轻擦拭。


百里昊和咳得尽兴了,才慢慢的抬手捏住我的手腕,把帕子握到自己手心里,捂在嘴边,阖上眼一点一点顺气。我就着他呼吸的动作,扶着他胸口,一下一下安抚。


底下的人,有处事圆滑一点的,开口附和了我几句。

百里昊和清清嗓子,重回正襟危坐的模样,“众位叔伯姑祖不必担忧,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病症是稍微长久了一些,但并无大碍,再静养一些时候便可大好了。”说着自鼻腔里还余震似的再吭了几声,“朕与皇后这段时间身体皆有不适,想是冬日偏冷,这又要大春了,季节交替,多有风寒,长辈们身子骨都是硬朗的,也要多注意休养,身体康健。”


皇帝这样说,安抚人心还卖一个孝顺的面子,就是不再提起这个话题的意思。

我挑了几句场面话说,底下坐着的也能听出来,撑着力气站起来能跪的跪,不能跪的扶拐杖颔首示意,山呼陛下万岁,皇后千岁。


百里昊和惯是乐乐呵呵、迷离又多情的那双眉眼,用手帕在下半边挡上,就更看不出他的喜怒。


我自来不爱听这千岁万岁的虚伪造作之语。

屈阁老有句话说的好,这人呢,既生为人就要做人,不要想着当个妖精,真诚一点不好么,坦荡一点不好么,搞得好像谁不晓得谁是什么德行似的。


我觉得他说得对。


况且他万岁,我千岁,真若如此,剩下的那九千年我可是要自己孤零零在地底下仰着头看他声色犬马,我岂不是会被气死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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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写文满一年了,感谢所有人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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